30多年前,紐約這座城市的未來,看起來不是那麼光明。
如同所有寒冷、年邁的城市,高譚市(Gotham,紐約的別稱)似乎成了大而無當之物。在汽車當道的世界,紐約的地鐵與公車顯得陳舊落伍。紐約港原是美國東岸的榮耀,此時卻成了累贅。
在約翰.林賽(John Lindsay)與艾布.畢姆(Abe Beame)擔任市長期間(1966~77年),儘管紐約有幾項全國最高的稅捐收入,市政府卻幾乎陷入停擺。不只是當時的美國總統福特(Gerald Rudolph “Jerry” Ford)無力解決,就連歷史本身似乎也顯示,紐約市將就此一蹶不振。
紐約,更準確地說是「新阿姆斯特丹」(New Amsterdam),它建立於全球化之初,當時是荷蘭西印度公司(Dutch West India Company)一處偏遠哨站。這座貿易村吸引各種冒險家前來,經商的荷蘭移民聚居於此,除了有利於交換貨物與消息,躲在防禦的城牆後(今日的華爾街)也比較安全。到了18世紀,紐約超越波士頓,成為英國殖民地最重要的港口,運送小麥與麵粉給生產糖與菸草的南方殖民地。19世紀上半葉,景氣讓紐約人口從6萬暴增到80萬,擠身為美國最大的城市之一。
人口爆炸部分歸因於「運輸」進步。19世紀初的船隻,一般來說都很小,排水量通常在300噸左右,這些小船適合點對點的航程,例如從利物浦到查爾斯鎮(Charlestown),或波士頓到格拉斯哥。1800~1850年間,科技與財務的進步使大型船隻出現,能以更快速度運送更多的貨物,且成本更低。
這些大型帆船如果每個港口都停,毫無利益可言。正如今日的波音747客機只在主要機場降落,然後讓旅客轉搭小客機前往最後目的地,大型帆船也只停靠核心港口,然後用小船將貨物轉運到東岸各港口。紐約是美國的超級大港,位置居中、水深而且安全、又有河川深入腹地。當美國轉變成軸輻式的海運系統,紐約自然成為海運軸心。當運河使曼哈頓成為巨大水路弧線(這條水路切穿了中西部,一路直達紐奧良)的東端,紐約的位置變得更加重要。
海運是紐約的經濟命脈,但紐約人更可能從事的是港口周邊製造業,如製糖、製衣與出版。製糖的業主,如羅斯福(Roosevel)家族將廠房設在大港市,因城市規模足以負擔煉糖所需的龐大固定成本,鄰近消費市場也能避免精煉的糖晶在長途運輸中融化。同樣的,製衣業集中在紐約,也與大批棉花和紡織品經由這裡運輸有關,而且船員也需要成衣。
出版業的興盛,更反映出紐約在跨大西洋商路的地位。19世紀時,書籍蘊含的財富主要來自盜版英國小說。哈潑兄弟(Harper & Brothers)真正成為出版商,是在郵船將《佩佛里爾堡》(Peveril of the Peak)運抵紐約的21個小時後,就出版了原書第三冊,擊敗費城的對手。
然而,到了20世紀,紐約的經濟衰退,反映了它逐漸流失19世紀的優勢。如果中國的勞動力這麼便宜,為什麼還要在赫斯特街(Hester Street)縫裙子?在全球化之下,一旦產品可以輕易從太平洋彼岸運來,公司與城市勢必面臨激烈競爭。
幸好,故事不是到此告一段落。
站在今日的第五大道,便可一目了然。紐約並未死亡。涵蓋曼哈頓41街到59街這一英里範圍內,五個郵遞區域中的公司行號雇用了60萬名員工(超過新罕布夏州或緬因州),這些人的平均薪資超過10萬美元,使這塊彈丸之地一年的應付薪資總額,還高於奧勒岡州或內華達州。
當全球化削弱紐約身為製造業核心的優勢,也凸顯了紐約在觀念創新上的優勢。雖然城內縫紉業者所剩無幾,但還有許多類似凱文.克萊(Calvin Klein)與唐娜.凱倫(Donna Karan)的設計師,成為地球另一端工廠製作的範本。本田汽車雖然讓底特律三大車廠嚇出一身冷汗,但透過管理國際金融流動,還是為紐約銀行家賺進大筆鈔票。世界連結得越緊密,越能為觀念創新的企業家帶來巨額報酬。1970年代,紐約雖然悽慘,卻已開始力圖振作,有群金融創新者藉由彼此切磋,建立了一連串緊密連結的觀念。學院對風險與報酬之間如何權衡做的研究,使人更容易評估與出售高風險資產。
今日,曼哈頓有四成員工來自金融業,該產業成為這座城市的堅固堡壘。即使這些金融高手中,有些人是造成大衰退的禍首,但紐約還是平安地度過這場風暴。2009~10年,即便美國經濟陷入停滯,曼哈頓的薪資依舊增加了11.9%,比任何一個城市都來得多。2010年,曼哈頓平均週薪是2404美元,是美國平均薪資的1.7倍以上,比矽谷所在地聖塔克拉拉郡(Santa Clara County)還高45%。
本文摘自《城市的勝利》/時報出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