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有一天,當我們成為真正高齡的爺爺奶奶了,只能在公園甩手或散步嗎?
在彰化縣南西北區衛生所的4樓,你會看見令人震驚的景象:一群白髮蒼蒼、甚至九十幾歲的長者,,沉穩又熟練地使用各項健身器材,舉凡滑輪下拉、深蹲、啞鈴握推各樣的訓練動作,都難不倒他們。
而一旁的拉筋區,每個長者彷彿剛從舞蹈班畢業,各個筋骨柔軟,腿一開,一字馬就劈下去,絲毫不費力。
圖/彰化縣南西北區衛生所的不老健身房內,有許多長者正在運動。
在「不老健身房」裡,鄉村濃厚人情味時不時飄出來:九點開放時間一到,長者們錯落步入,對著運動助理黃珮珊打招呼,接著一一有序到各項器材前面,展開今天的運動行程。
你會看見他們一邊專心在自己正在踩踏的腳踏車上,另一邊彼此開心微笑地聊天、互看打招呼,整個健身房都是人聲。
這裡有令人感到幸福的氛圍,活潑又有朝氣。
令人感到意外的是,其實在半年前,有些人還臥病在床、不良於行,行走各處得靠拐杖、輪椅等輔具,他們的平均年紀都65歲以上,最高的達90多歲。
今年63歲、天天來報到的許毓秀說,「以前連想都沒想過。」這裡的學員,清一色都是這輩子沒踏過健身房的門外漢。但此刻,他們為什麼突然愛上了健身?
許多長者身體病痛的原因:頭痛、背痛、容易跌倒……,南西北區衛生所醫師兼主任李旻樺在診間屢見不鮮。
他說,不少身體疼痛的根源都指向「肌少症」,由於年紀漸長、缺乏肌力訓練,導致肌肉快速流失,連帶影響日常生活的品質。
面對長者們的健康狀況無法積極改善,李旻樺有一種深刻的無力感。
以往幫長者看診,除了開藥,也會叮嚀長輩「你們要去運動喔!」但往往長輩要不是沒去運動,不然就是回說,「我有在走操場、爬山啊!怎麼會沒運動?」但這類有氧運動訓練心肺,無法有效地改善肌少症的症狀。
為解決長者肌力問題,早在2017年8月,全國第一間公辦的社區「不老健身房」在彰化縣的二水鄉衛生所誕生,埔心鄉不久便也跟上。
圖/衛生所會評估長者的身體情況,再配合運動教練開立適合的運動處方簽。南西北區主任李彥樺提供
但創辦這樣的健身房,有幾個問題得先解決。
首先,多數長者過去都沒有接受過肌力訓練,再加上年紀長、有骨質疏鬆等問題,讓他們拿起重量做訓練真的可以嗎?
透過衛生所醫師的診斷,了解長輩的生理情況後,適合的個案便會轉介到健身房,再委由應聘的專業教練替長者做體適能評估,依照長者的身體情況打一個分數。
教練會一對一教導長者適合的肌力訓練菜單,並仔細教導長者的動作確保他們不會受傷。而在場的運動助理也會幫忙注意長輩的動作跟運動情況,協助他們完成當日的訓練內容。
圖/長者在這裡有各式各樣的體能訓練可以進行。
另一點需要克服的難題,則是怎麼促使長者來健身房運動。
根據長期觀察跟訪談,衛生所發現讓長者不願來的一個主要原因,在於「收費」。就算健身房的服務做得再好、再便宜,只要收費,長者的使用意願會大幅下降。於是彰化縣衛生所為了推廣這項服務,便決定不對長者收費。
當埔心跟二水的不老健身房發展日趨成熟,便慢慢推廣到其他鄉鎮。彰化縣衛生局長葉彥伯利用前瞻計畫的預算,趁著部分老舊衛生局改建,規劃了不老健身房的空間。今年底為止彰化縣共有11間不老健身房開辦。
負責這項業務的彰化縣衛生局保健科技士梁紀為說,只要衛生所有空間,初步僅需10萬元便能購買完供長者使用的器材,再透過逐年預算編列跟使用情況逐步添購。
如今在南西北區衛生所擔任運動助理的黃珮珊,畢業自長照相關科系,且領有照服員資格,她後來透過公開招考應徵上運動助理職位,可說是看見許多長者生命改變的見證人。
來的最勤的長者,是63歲的許秀好。她在今年3月時經過李旻樺的評估,開立運動處方籤後,就踏上了位於樓上的健身房。
圖/許秀好的體適能水平,已經進步到81分。
「一開始我都不及格耶!」許秀好提到她第一次接受教練的體適能檢測,各項分數綜合下來,僅僅拿到滿分一百中的41分。那時的她,因著去年出了一場車禍,鎖骨斷裂,因此臥病在床,不想出門、心情低落很久,「都覺得活著沒意思,不想活了。」
她的好友蔡麗香契而不捨、不斷打電話找她,希望能見上一面,邀約她出門。好不容易把許秀好拉出門了,但因著臥病在床,各項身體指數甚至比起平常的長者更差。
在林家新教練的指導跟黃珮珊的協助下,許秀好開始天天到南西北區衛生所報到。過了兩、三個星期,許秀好察覺自己的精神跟體能狀況有明顯改善,她便也熱情拉著蔡麗香一起來健身,兩個許久未聯絡的好朋友又重新聚在一起,健身有伴、事半功倍。
半年幾乎天天報到的成果,如今許秀好的體適能分數已經有81分,不但原先糖尿病的症狀改善許多,還瘦了7公斤,許多項肌力訓練的重量甚至都比年輕人做的還重。
還有一對夫妻,剛來健身房時,由於先生不識字,都需委由太太代簽。偶爾太太會覺得幫忙簽名很麻煩,把氣氛弄得很僵,導致先生就不願意來。黃珮珊察覺後,便主動跟太太溝通,表達希望能多幫忙先生好讓他也有運動習慣,之後當先生來時,也會主動上前攀談、打招呼並指導動作的正確性。
久而久之,先生來的愈勤、臉上笑容愈多。後來夫妻倆幾乎是每天第一組報到的長者,還拉身邊親朋好友一起來運動,甚至會拿出做好的午餐請黃珮珊吃,「彼此之間有著彷彿家人的感情,互相關心問候,感覺很好。」
圖/不老健身房的對象以65歲以上、特殊個案為主。
不老健身房,除了改善長者的身體狀況,更多是讓長者生活中充滿了幸福感。透過彼此互動、交新朋友,多了許多社交生活,長輩間也常常相約吃飯、旅遊和爬山,甚至有人跟黃珮珊說,「不每天來不行!」
彰化縣「不老健身房」招收的對象以65歲以上長者、特殊個案如糖尿病患者等為主,營業時間多半為週間一到五的白天時間。「不老健身房」更在2019年獲國健署評選為高齡友善城市獎項的「金點獎」,可以做為其他縣市發展長者照護的參考指標。
除了讓長輩能夠運動,葉彥伯針對衛生局任職的同仁規劃運動的時段,讓他們可以利用每週上班時間到健身房接受教練團課的輔導。葉彥伯希望不要只是負責健身房業務的同仁熟悉,而是所有同仁都有參與的經驗,當他們和民眾接觸時就可推廣,就連李旻樺也因此受益。
過去李旻樺因著久坐的工作型態,有背痛的毛病,自從南西北區不老健身房開張後,加入健身行列,回家也會自主做一些肌力訓練,背部疼痛問題趨緩許多。
當採訪接近尾聲,順道問了長者們,「你會推薦身邊朋友來嗎?」「當然會啊!我現在每天都覺得很開心!」雀躍的語氣,讓聽見的人都想放下手邊的事,好好來運動一下。畢竟,來運動的好處這麼多,連65歲以上的阿公、阿嬤們都可以做到了,你,有什麼不可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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