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光復香港!時代革命」「香港人!報仇!」「香港人!加油!」。
電影結束時,大家這樣激動的喊著、哭著,和一直停不下的掌聲,或許是對紀錄片的掌聲、或許是為了紀錄片中的人所鼓掌、也或許是為了能堅持到現在的自己鼓掌。
在金馬獎當天早上,我用這片土地給我的自由,來看這部血淋淋的紀錄片。
觀影前一天晚上,我剛好去了一家香港小吃店,老闆還特地提醒我:「記得帶衛生紙啊!」,我想著,有那麼誇張嗎?
的確,在漆黑的電影院,也不難發現在開場5分鐘後,不分男女、不分國籍,大家手上都正緊握著好幾張衛生紙,啜泣。原來無法遺忘的那些日子,那些人、那些名字都正努力被記著。那些犧牲、那些失去的、那些無力,都太多了。
圖/取自金馬影展官網。
《時代革命》電影中有著在抗爭中擔任中不同角色的人,「和理非」「勇武派」「家長」「守護孩子行動」的絕食陳伯、救護員、社工、和記者等的視角與故事,完整了抗爭的全貌。
這場抗爭中,大家都是Nobody,也沒有所謂的「大台」去做領導,他們所願意放棄的、犧牲的,不是為了香港,而是為了香港人、為了下一代。
其中一幕,一個11歲的小學生也走上前線,原本是該被好好保護著的孩子,現在卻站在我們前面保護著我們,而我們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?
導演周冠威過去的作品《十年》就像先知般,早就預知到中國未來對香港作出的手段。現在的香港,已經有許多電影無法上映,會不會有一天完全命中《十年》的電影情節呢?只有歷史會記下這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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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/取自金馬影展官網。
但至少能確定的是,香港已經不是我熟悉的香港。
曾經我隔著直播的畫面,看著抗爭者和警察在我香港家樓下對峙,聽著家人說在家也可以聞到催淚彈的味道,深刻感受戰火接近。小時候我們所看的警察電影,都將他們塑造成英雄形象,現在呢?我們好像已經失去那種相信,所謂人民保姆,一槍一槍、一拳一拳的攻擊手無寸鐵的孩子、年輕人、銀髮族,這一刻我好像已經不認識這個地方。
在台灣的我,還是會跟香港朋友聯絡。但這兩年,他們總是害怕通話會不會被竊聽,在社群媒體上標記他們,會不會被監看,所以我們之間再沒有討論過社會議題。
過去我們曾參與六四晚會、七一遊行,曾一起走上街頭爭取重要的事情,但那些景象就像夢一場,未來也不會再有了。
圖/取自金馬影展官網。
遠在台灣的我們,反送中時能夠做的只是參與遊行、快閃活動、文宣,希望讓更多人能夠關注,除此以外剩下的就是無力和愧疚感。
看著電影中抗爭者經過理大一役後到了台灣,然後呢?去年香港律師黃國桐發起、讓流亡香港年輕人在台灣工作的餐廳「保護傘」,遭到潑糞攻擊,在異地自力更生後的心血又被化為灰燼,一切多麼不容易。
也有一些抗爭者是以來台就讀大學的身分居留在台灣,希望之後就能定居,但要在台灣落地生根其實並不容易。條件是在台灣的大學畢業後連續工作五年,第五年達最低薪資兩倍(2021年台灣基本工資為新台幣24,000元),每年在台灣地區居住183日以上,才能申請。
我至今已經畢業工作三年了,為著那個希望可以待下來的目標,漸漸也失去自己,即使是職場對身心帶來極大壓力,薪資待遇和工作內容再怎麼不合理,也不敢輕易離職,只能咬牙硬撐下去。都已經快要忘記當初來台灣的理由,是因為對台灣這片土地的熱愛、是想過更好的生活。
除了我,台灣也有許多無法回頭的香港人,因為家鄉再也不是家鄉,最美最燦爛的光景已消失。
感謝台灣金馬影展,讓許多香港人有機會看到這些在香港已經無法看到的電影。
如同周冠威導演的得獎感言所說:「仍然留在香港的,包括我,很多流亡海外的,或者現在在監獄裡的朋友,縱使你們沒機會看到,但我很希望單單是這部電影的存在,都可以給予一份安慰、一份擁抱。」
除了宣洩憤怒仇恨、面對恐懼和創傷,我認為《時代革命》也代表著一些安慰和希望,那些原本屬於我們的言論自由、新聞自由、三權分立與等待已久的正義與普選。
願 有一天雞蛋也會打破高牆。
願 有一天那些吶喊都被聽見。
願 有一天大家都可以擁有自由。
願 有一天大家都看得見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