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年前從越南西寧省遠嫁來台,1985年次的潘羽姍,總隨身攜帶著大後背包,看起來就像隨時要出發去幹活的感覺。
她笑說:「忙著行程時,把東西都放進背包,隨時就可以說走就走。」但當年來台,曾經生無可戀,想一走了之、了結生命的她,卻沒有選擇說走就走。
據移民署統計,自1987年至2020年8月,這33年間,台灣婚姻移民人數高達56.2萬人,中國大陸、港澳地區配偶比例最高占65.5%;第二的越南占19.6%。
圖/潘羽姍與4位新住民姊妹組成「五越星」團隊。照片來源:潘羽姍
但多年來,除了因婚姻媒合商業化不當作法產生的問題,不友善對待、經濟弱勢、語言文化隔閡,及伴隨而來的家庭教育,使新住民離婚率逼進25%。許多公婆擔心媳婦被帶壞或偷跑,經常予以控制或禁止出門,讓新住民在婚姻中需要加倍努力才能取得信任。
受到這些負面印象影響,潘羽姍一開始的婚姻生活並不是那麼順利。
18歲高中畢業,工作遇轉折的潘羽姍返鄉休息,在友人介紹下有了台灣婚姻,「那時只想到一個新地方生活!」姊姊生氣的對她說:「如果去台灣,我就和妳斷絕關係。」
雖然如此,搭機離開前,姊姊仍拿了一筆錢請媽媽轉交,希望她到台灣若遇到困難,還有錢可以回家。
潘羽姍遠嫁到台南東山區,這裡曾是全台新住民最多、被稱為「越南村」的地方。夫家是務農家庭,但從小在美滿家庭長大的她,無法理解為什麼要與丈夫分隔兩地,讓她感到心傷。
此外,來台前沒有學習台灣語言的她,也無法與丈夫溝通,很多事苦不能言。來台灣第一年,幾乎每天以淚洗臉。
當時懷孕的她,被安排寄宿在夫家親戚家,有天突然有強烈念頭,想打開門走出去,但身上沒錢,無法回越南,證件也全在夫家,更不可能有工作機會,且從小父母感情融洽的她,生命中不可能有離婚這選項,直覺得生無可戀。
就在踏出大門的一瞬間,她想:「如果在台灣結束一生,越南的父母怎受得了?」負面情緒一過,她決定讓自己獨立、變堅強,開始把重心放在學習與孩子身上。
圖/投入社區工作的潘羽姍,目前語言溝通很流利。照片來源:潘羽姍
後來在丈夫支持下,她返回夫家,到小學學習語言,畢業後想再升學,街坊卻告誡婆婆:「再讀下去,這媳婦可能回不來了!」但從小在辛苦環境長大的丈夫,一直認為讀書是翻轉生命的方式,鼓勵她繼續學習,去年完成大學學歷的她,目前還在嘉義大學輔導與諮商家庭教育研究所攻讀碩士。
2016年,她自薦到東山國小新住民學習中心服務;同年參加家庭教育中心活動,認識同樣來自越南、熱衷參與活動的新住民姊妹,大夥組成「五越星」團隊,更以「越南時代村」計畫取得「新住民藝文體驗推廣實驗計畫補助」。
潘羽姍回想:「我10多年前嫁到台灣時,政府的政策資源很少,民眾對於新住民的認同度也低,希望嫁到台灣的姊妹不要像早期這麼苦。想藉由課程的推廣,讓更多民眾了解越南文化,也讓新二代子女了解媽媽的家鄉文化。」
圖/潘羽姍協助新住民學習中心推動多元文化交流。照片來源:潘羽姍
目前她活躍於社區文化融合活動、致力推動新住民資訊與3C數位教育、長年協助台南市東山國小新住民學習中心推動多元文化與家庭教育,並於公部門擔任特約通譯。
而第一次承辦家庭教育中心指導的社區活動時,她選擇回到居住的社區,讓婆婆和鄰居們看到她平日參與的事。
她說:「那場活動婆婆全力支持我,還幫我動員民眾來參與。」婆婆終於知道她平時在忙什麼了,那場活動因有收視率很高的本土電視台報導,婆婆出門時一直遇到社區粉絲來搭訕,更因為理解而支持她的行動。
有感於偏鄉資源缺乏,潘羽姍在2018成立「新向陽協會」,爭取更多資源協助新住民姊妹。
去年,她回越南幫父母補辦婚禮。回台後就一直在想,很多新住民姊妹嫁到台灣5~20年,卻從未辦過婚禮,若有機會讓她們披上婚紗,一定可以給更多人勇氣和安慰。這樣的夢,又讓她動了起來。
圖/為父母辦婚禮,也幫越南新住民圓婚紗夢。照片來源:新向陽協會、潘羽姍
本文獲《社區力點線面》授權刊登,作者陳佳楓,從生無可戀的越南媳婦到文化橋梁 潘羽姍走入社區成台越文化擺渡人。關注社區福利發展,請上《社區力點線面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