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市公館商圈東南隅的蟾蜍山,不僅相傳為蟾蜍精化身而成,且山腳下的區域,正是公館一名的起源。
大約在十八世紀中葉的清乾隆年間,開始有漢人在此處招佃拓墾,為了收取佃租和調解原住民糾紛,於是建立執行相關事務的工作場所,謂之「公館」。公館擁有新店溪的水利之便,加上瑠公圳的開鑿,大幅提升農田灌溉的效能,於是公館發展日漸興盛。
到了日治時期,由於鐵道路線行經公館的車站,設置在今日的台北捷運公館站,於是原先的公館逐漸沒落;國民政府遷台之後,蟾蜍山成為空軍作戰指揮部的據點,且沿坡而建提供軍眷居住的煥民新村。
如今煥民新村作為台北市境內唯一完整保留的空軍眷村,以文化場域的姿態重生,積極創造出新的價值。
圖/於2020年整修完成,作為蟾蜍山聚落公共空間的蟾蜍山大客廳一景。普通人攝影。
綜觀公館暨蟾蜍山的歷史,幾乎與鄭成功毫無關聯,而且過去從來不叫蟾蜍山,而是「拳頭母山」或「拳山」。直到國民政府遷台後,文獻中才出現「蟇(蟆的異體字)頭山」的記載。
奇妙的是,蟾蜍精傳說不但流傳至今,而且眾說紛紜。故事大致講述有一隻蟾蜍精危害百姓,不僅噴出劇毒傷害莊稼與牲畜,還會吞食人類,後來八仙之一的呂洞賓見狀,於是佇立在一處山頂,隔空與蟾蜍精鬥法並將其收服,蟾蜍精化作巨岩,成為今日的蟾蜍山,而呂洞賓佇立處就是今日位於台北市景美地區的仙跡岩。
除了呂洞賓之外,還有呂洞賓的弟子劉海,以及鄭成功的版本,差別僅在於收服的方式不同。
劉海版本顯然取自宋元之際流傳的「劉海戲金蟾」典故。劉海用一串銅錢解救其親人死後變成的三腳金蟾,金蟾擁有口吐銅錢的能力,於是劉海便用這些銅錢來救濟窮苦百姓;至於鄭成功的版本,則與其他的降妖傳說大同小異。鄭成功率軍北上遇到蟾蜍精,因此下令砲擊,蟾蜍精從此不敢作亂。
圖/相傳呂洞賓與蟾蜍精鬥法時施力過猛,因而在仙跡岩留下了腳印。取自國家文化記憶庫網站。
要怎麼解讀蟾蜍精傳說版本,人物時代跨度相差近千年,且明顯與歷史不符的現象呢?這或許可以從位於台北市文山區的指南宮建廟沿革尋得線索。
約莫在清光緒八年(公元1882年)左右,蟾蜍山南麓山腳的景尾街(今台北景美)發生一場嚴重瘟疫,在請來呂洞賓的神像坐鎮之後,瘟疫竟逐漸平息。當地仕紳為了感念,於是建造指南宮,以作供奉呂洞賓神像之用。那起瘟疫,很有可能就是蟾蜍精傳說的源頭。
此外,當時公館與景尾兩處聚落之間的交通,不是沿著景美溪畔,就是要翻越蟾蜍山。景尾溪直到1980年代堤防工程完成以前,都是水患頻仍之地;蟾蜍山路線複雜,加之時有原住民的侵擾,往返途中隨時會有生命危險,這也和蟾蜍精吃人的描述暗合。
蟾蜍精傳說之所以有鄭成功的加入,正是受到「箭垛式人物」的效應。畢竟呂洞賓與劉海與台灣的連結過於薄弱,因此制服蟾蜍精的重責大任,也就落在與台灣淵源甚深的鄭成功身上了。
圖/指南宮歷經數次重修增建,如今已成台灣重要道教聖地。取自國家文化記憶庫網站。